那天晚上下班回家，一进门就闻到厨房里飘来的菜香味，偶尔还带着点淡淡的糊味。
换了鞋往厨房走，看见我妈正站在灶台前，对着锅里的菜叹气，手里拿着铲子翻来翻去，像是在琢磨哪里出了问题。
我走过去问妈，怎么了，菜炒糊了？
我妈回头看了我一眼，点点头，语气有点低落，说年纪大了，记性也差了，炒个青菜都能忘关火，咸淡也没把控好，估计没法吃了。
我笑着说没事，糊点就糊点，咸了多喝点水就行，总比饿肚子强，妈你别往心里去。
我妈没说话，把菜盛到盘子里，又端出另外两个菜，一个炒肉丝，一个番茄鸡蛋，看着也一般，肉丝有点老，番茄鸡蛋里的汤太多。
坐下吃饭的时候，我没敢说啥，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，确实咸，还带着点焦味，咽下去的时候嗓子都有点发紧。
我媳妇小丽坐在我旁边，吃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，没说话，放下筷子喝了口水，然后凑到我耳边，小声跟我说，这菜也太咸了吧，糊的地方还发苦，怎么吃啊，妈每次做饭都这样，要么咸要么淡，有时候还糊，说了好几次让她注意点，从来都不听。
我拍了拍她的手，示意她别说了，妈在旁边坐着呢，万一听见了该不高兴了。
小丽撇了撇嘴，没再说话，但吃饭的时候明显没怎么动筷子，就扒拉了几口米饭，喝了两碗汤。
吃完饭，我妈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，小丽拉着我进了卧室，一脸不满地说，你妈这做饭也太敷衍了吧，咱们天天上班累死累活的，回家连口像样的饭都吃不上，她在家没事干，做点饭还不用心，到底是不想做，还是故意的啊。
我叹了口气，说妈不是故意的，她年纪大了，眼睛不好使，味觉也退化了，做不好饭很正常，你多担待点，实在不行，以后我下班早点回来做饭，不用妈动手。
小丽哼了一声，说你下班回来都几点了，我饿都饿死了，再说了，她在家闲着也是闲着，做点家务做饭不是应该的吗，难不成还要咱们伺候她啊。
我没跟她争，知道她就是随口抱怨，平时小丽对我妈也不算差，逢年过节都会给我妈买衣服买吃的，就是有时候嘴碎，遇到不顺心的事爱念叨几句。
但那天晚上，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，一边是我妈，年纪大了不容易，一边是我媳妇，确实也想回家吃口热乎的好饭，两边都没法说，只能自己憋着。
从那以后，小丽就经常在我面前念叨我妈的不是。
有时候我妈把衣服洗了晾在阳台，没把衣服捋平，有褶皱，小丽就跟我说，你妈洗衣服也太不用心了，衣服皱巴巴的，穿出去都丢人，还不如不洗。
有时候我妈早上起得早，在客厅里看电视声音大了点，吵到我们睡懒觉，小丽就抱怨，说你妈能不能有点眼力见，知道我们周末想多睡会儿，还开那么大声，故意吵我们呢。
有时候我妈买了菜回来，买多了放坏了，小丽就跟我说，你妈花钱也太不仔细了，买东西从来不想着能不能吃完，坏了多可惜，那都是咱们的血汗钱啊。
一开始我还会劝小丽，说妈年纪大了，难免有做得不好的地方，咱们多包容点，别跟她计较。
但小丽听多了也不耐烦，说我总向着我妈，从来不想想她的感受，还说她不是挑事，就是觉得我妈做事太让人不舒服了，换谁都得念叨几句。
慢慢的，我也被小丽念叨得有点烦了，再看到我妈做不好事的时候，心里也会有点不满，说话的语气也没以前好了。
有一次，我妈把我的衬衫洗了，不小心把袖口洗变形了，我下班回来看到，心里一下子就火了，跟我妈说，妈你洗衣服能不能注意点，这衬衫刚买没多久，就被你洗变形了，以后怎么穿啊。
我妈愣了一下，看着衬衫，眼里满是愧疚，说对不起啊儿子，我没注意，下次我一定小心点。
看着我妈委屈的样子，我心里又有点后悔，觉得自己不该跟她发脾气，但话已经说出口了，也收不回来了。
小丽在旁边听见了，还跟我说，你早该跟她说了，不然她总不长记性，这次洗变形衬衫，下次指不定洗坏啥呢。
我没理她，心里堵得慌，觉得这事本来不算大，要是小丽不总在我面前念叨，我也不会这么容易跟我妈发脾气。
没过多久，我弟找工作的事，让我们家的矛盾更厉害了。
我弟比我小五岁，刚大学毕业没多久，换了好几份工作都没干长久，要么嫌累，要么嫌工资低，最后干脆在家待着，天天玩手机打游戏，啥也不干。
我妈看着着急，天天催我弟出去找工作，我弟也不听，还跟我妈顶嘴，说我妈管太多，他自有打算。
我妈没办法，就来找我，让我托关系给我弟找个稳定点的工作，说不管工资多少，先让他干着，总比在家待着强。
我有点犹豫，我在公司也就是个普通职员，没什么人脉，托关系找工作也不容易，而且我弟那性子，就算给他找了工作，能不能干长久还不一定。
我跟我妈说，妈，找工作这事儿还是让他自己来吧，他都这么大了，该自己承担责任了，总靠别人也不是办法，再说我也没什么人脉，不一定能帮上忙。
我妈不高兴了，说你是他哥，帮他找个工作怎么了，难道看着他在家待着不成，我年纪大了，管不了他了，你不帮他谁帮他。
我没敢跟我妈争辩，只能说我试试，有合适的机会再跟他说。
晚上回家，我跟小丽说了这事，小丽一听就炸了，说你可别傻了，给他找什么工作啊，他自己都不上心，天天在家好吃懒做，你给他找了工作，他干两天就辞了，到时候还得怪你找的工作不好，吃力不讨好。
我说我也不想帮啊，但我妈催得紧，我也没办法。
小丽说有什么没办法的，直接跟你妈说清楚不就行了，咱们现在压力多大啊，房贷车贷要还，以后还要养孩子，哪有精力管他，再说他都二十多了，又不是小孩子，自己的路自己走，你妈就是太偏心了，从小到大什么都想着他，从来没考虑过你的感受。
小丽越说越激动，说以前你上学的时候，你妈把好东西都留给他，你工作了，工资要上交一部分给家里，供他上学，现在他毕业了，还要你给他找工作，凭什么啊，咱们的日子就不是日子了？
被小丽这么一念叨，我心里也不平衡了，想想以前，确实是这样，我妈一直偏疼我弟，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他，我上学的时候省吃俭用，工资上交，都是为了这个家，现在我弟这样，我妈还总逼着我帮他，确实有点过分。
第二天，我妈又来问我找工作的事，我没好气地跟她说，找不到，我没那么大本事，让他自己找去吧，以后别再找我了，我也管不了他。
我妈没想到我会这么说，愣了一下，然后哭了起来，说我娶了媳妇忘了娘，现在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不管了，白养我这么大了。
看着我妈哭，我心里也不好受，但一想到小丽说的话，又硬起心肠，没去劝她，转身就走了。
从那以后，我妈好久没跟我说话，每次我回家，她都躲在房间里不出来，饭也不做了，家里的气氛变得特别压抑。
小丽见我妈不做饭，也没说啥，自己下班回来做饭，只是偶尔会跟我说，你看你妈，就知道耍脾气，一点都不为你着想，咱们上班这么累，她在家闲着也不帮忙，还添乱。
我没说话，心里却越来越难受，一边是生我养我的妈，一边是跟我过日子的媳妇，夹在中间，两边都受委屈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
过了几个月，我们俩琢磨着换个大点的房子，现在住的房子是两室一厅，以后有了孩子不够住，想换个三室的，方便以后我妈也能过来住。
我跟小丽说了这个想法，小丽一开始同意，但提到买房的位置，我们俩意见不一样了。
我想把房子买在我妈家附近，这样以后照顾我妈方便，有啥事也能互相照应。
小丽却想把房子买在她公司附近，她说她每天上班要走一个多小时，太折腾了，买在公司附近能省不少时间，而且她公司附近的配套设施也齐全，以后孩子上学也方便。
我跟小丽商量，说还是买在我妈家附近吧，我妈年纪大了，身边没人照顾不行，咱们以后有了孩子，我妈还能帮忙带带孩子，多方便啊。
小丽不同意，说你妈带孩子能靠谱吗，之前做饭都做不好，带孩子万一出点事怎么办，再说了，买在你妈家附近，她肯定天天往咱们家跑，管这管那的，咱们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，到时候少不了吵架。
我说不会的，我妈也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，就是想跟咱们近点，互相有个照应。
小丽哼了一声，说你可拉倒吧，你妈以前就爱管咱们的事，以后住近了，肯定更过分，再说了，你就不想想我吗，我每天上班那么累，还要绕那么远的路，你心疼过我吗？
我没跟她争，心里有点犹豫，一边是照顾我妈的方便，一边是小丽上班的便利，确实不好选。
后来，小丽又跟我念叨，说买在她公司附近，以后孩子上学能上重点学校，对孩子的未来好，而且那边的房子升值空间也大，以后想卖也能卖个好价钱，买在你妈家附近，又偏又破，配套设施也不全，以后想换房都难。
她还跟我说，你妈要是真需要照顾，以后咱们经常回去看看她就行了，不一定非要住那么近，再说还有你弟呢，他也有责任照顾你妈，不能什么事都指望咱们。
被小丽这么一说，我也有点动摇了，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，孩子的教育和房子的升值确实很重要，而且我弟也该承担起照顾我妈的责任了。
我跟我妈说了想把房子买在小丽公司附近的事，我妈果然不同意，说买那么远，以后想见你们一面都难，我年纪大了，身体也不好，万一有个急事，你们也赶不过来，不行，必须买在我家附近。
我跟我妈解释，说那边配套设施好，孩子上学方便，升值空间也大，我妈不听，说什么都不如离得近好，还说我是不是被小丽洗脑了，什么都听她的，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妈。
我被我妈说急了，跟她吵了起来，说我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，不能什么都听你的，你能不能理解理解我。
我妈哭着说，我养你这么大，就想让你离我近点，有个照应，你怎么就不能懂我的心思呢，早知道你这样，当初还不如不养你。
吵完架，我摔门走了，心里又气又委屈，觉得我妈太不讲理了，也觉得小丽太能念叨了，要是她不总在我面前说那些话，我也不会跟我妈吵成这样。
从那以后，我跟我妈彻底闹僵了，好几个月都没回家，就算偶尔回去一次，也是匆匆忙忙的，跟我妈没说几句话就走了，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差。
小丽见我跟我妈闹僵了，也没说啥，只是偶尔会跟我说，你妈也太固执了，一点都不为咱们着想，不过没事，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，不用管她。
我没说话，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，有时候晚上躺在床上，想起我妈以前对我的好，想起她哭着跟我说话的样子，心里就特别后悔，觉得自己不该跟我妈发脾气，也不该什么都听小丽的。
有一次，我下班回家，路过我妈家楼下，想上去看看她，刚到单元门口，就看到我妈拄着拐杖，慢慢悠悠地从外面回来，走路一瘸一拐的，脸色也不好。
我赶紧跑过去，扶着我妈，问她怎么了，腿怎么了。
我妈看到我，愣了一下，眼里闪过一丝惊喜，然后又变得冷淡，说没事，就是不小心崴了脚。
我扶着我妈上楼，看着她走路艰难的样子，心里特别心疼，说你崴了脚怎么不跟我说啊，我好过来照顾你。
我妈说不用你照顾，我自己能行，还有你弟呢。
我知道我妈还在生我的气，心里更难受了，说妈，以前是我不对，我不该跟你发脾气，不该不听你的话，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。
我妈没说话，眼眶却红了。
扶我妈到家里，我看到家里乱糟糟的，桌子上放着没洗的碗筷，地上也没打扫，我弟不在家，估计又出去玩了。
我心里一阵火气，觉得我弟太不懂事了，我妈崴了脚，他还出去瞎玩，一点都不孝顺。
我给我妈倒了杯热水，又去厨房给她煮了点粥，然后收拾桌子，洗碗，打扫卫生。
我妈坐在沙发上，看着我忙前忙后的，眼里满是愧疚，说儿子，以前是妈不好，不该总逼着你帮你弟，不该干涉你买房的事，妈就是想让你离我近点，有个照应，没有别的意思。
我笑着说妈，我知道，是我不好，我不该跟你发脾气，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看你，你要是有啥事，随时给我打电话。
从那以后，我经常回家看望我妈，有时候小丽也会跟着一起去，虽然她还是不太情愿，但也没说啥，还会给我妈买些吃的喝的。
我妈也慢慢原谅了我，家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了点。
没过多久，我弟谈恋爱了，对象是他同学，两个人感情挺好的，谈了没多久，就想着订婚。
订婚需要不少钱，我弟手里没多少钱，就来找我妈借钱，我妈手里的钱也不多，就来找我，让我借点钱给我弟。
我有点犹豫，之前因为我弟找工作的事，我跟我妈闹僵了，现在又来找我借钱，我怕小丽不高兴。
晚上回家，我跟小丽说了这事，小丽果然有点不高兴，说他订婚凭什么找咱们借钱啊，他自己没本事赚钱，还好意思找别人借，再说咱们现在压力也大，房贷车贷要还，哪有多余的钱借给他。
我说我也不想借，但我妈开口了，我也没办法，而且他是我弟，订婚这么大的事，我也不能不管。
小丽说不是不让你管，关键是他能不能靠谱点，以前找工作靠你，现在订婚借钱也靠你，以后结婚买房是不是还要靠你啊，咱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，都是咱们辛辛苦苦赚来的，凭什么都给他花啊。
我叹了口气，说我知道，这次借给他，就当是我最后一次帮他了，以后他的事，我不管了，让他自己看着办。
小丽想了想，说行，借可以，但必须让他写借条，而且要跟他说清楚，以后不要再找咱们借钱了，他自己的日子自己过，咱们也有咱们的难处。
我点点头，说行，我知道了。
第二天，我把钱借给了我弟，让他写了借条，还跟他说清楚，以后不要再找我借钱了，自己的事自己承担责任，好好跟人家姑娘过日子，别再像以前那样好吃懒做了。
我弟点点头，说哥，我知道了，以后我会好好努力的，不会再让你和妈操心了。
从那以后，我弟确实变了不少，找了份稳定的工作，踏踏实实上班，对我妈也孝顺了，经常回家看望我妈，帮我妈做家务，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好了。
有一次，我妈突然感冒发烧，烧得挺厉害，浑身没力气，躺在床上起不来。
那天我刚好要出差，走不开，给我弟打电话，我弟说他在外地出差，也赶不回来。
我急得不行，跟小丽说了这事，小丽犹豫了一下，说那我去吧，我请假去照顾妈。
我有点意外，没想到小丽会主动提出去照顾我妈，说不用了吧，你还要上班，请假太麻烦了。
小丽说没事，上班哪有妈重要，你出差放心去吧，妈那边有我呢。
我心里特别感动，跟小丽说了声谢谢。
小丽请假去了我妈家，给我妈买药、打针、做饭、洗衣服，照顾得无微不至。
我妈感动得不行，跟我说，小丽这孩子挺好的，以前是我误会她了，不该总跟她计较，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，妈再也不干涉你们的事了。
我笑着说妈，我知道，小丽就是嘴碎点，心不坏，她也是在乎这个家。
出差回来，我去我妈家接小丽，看到小丽正在给我妈削苹果，我妈坐在沙发上，笑着跟小丽说话，两个人相处得特别融洽，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。
从那以后，小丽再也不在我面前念叨我妈的不是了，有时候还会主动跟我说，妈一个人在家挺孤单的，咱们周末回去看看她吧，给她买点好吃的。
我妈也经常给小丽打电话，问她想吃什么，做了好吃的让我们回去吃，有时候还会给小丽买衣服买首饰，两个人就像亲母女一样。
现在，我们换了房子，买在了离我妈家不远不近的地方，开车二十分钟就能到，既方便照顾我妈，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间。
我弟也结婚了，过得挺幸福的，经常带着媳妇回家看望我妈，一家人聚在一起，热热闹闹的，特别开心。
有时候我会想起以前的事，想起小丽总在我面前念叨我妈的不是，想起我跟我妈闹僵的日子，心里就有点感慨。
其实小丽也不是故意煽风点火，她只是站在我的角度，怕我受委屈，怕咱们的小家受影响，只是方式不对，爱念叨几句。
我妈也不是偏心，只是年纪大了，想让孩子们都在身边，有个照应，只是有时候太固执，没考虑到我的感受。
一家人过日子，难免会有矛盾，难免会有拌嘴的时候，身边人的几句念叨，有时候听着烦，但仔细想想，其实都是在乎。
你说，这日子过着过着，哪有不磕磕绊绊的，身边人的那些念叨，到底是煽风点火，还是藏着没说出口的关心，是不是得经历点事，才能慢慢明白啊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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